 |
懷特（White, E. B.）。《夏綠蒂的網（Charlotte’s Web）》。二版。黃可凡 譯，威廉斯 繪。台北：聯經出版公司，2013。ISBN：9789570842302。 |
我第一次知道《夏綠蒂的網》，是從 2006 年的電影版開始的。片中飾演芬兒（Fern Arable）的是達科塔·芬妮（Hannah Dakota Fanning）。不過對這部電影的印象其實已經很模糊了，主要是因為在童年時期，我早已看過 1995 年的《我不笨，所以我有話說》（Babe）。所以儘管《夏綠蒂的網》是美國作家 E·B·懷特在 1952 年所寫的經典作品改編，我卻誤以為這部電影是仿作，當年看完後就沒有太在意。
這次我讀的版本，是孩子的老師推薦的課外讀物。不過翻開後才發現它沒有注音，孩子讀起來吃力，我便打算把書還掉。就在準備歸還的當天，卻突然找不到書了。等找到時，已經過了還書期限，得繳逾期罰金。我心想：「不行，怎麼說都得把它讀完。」
這是第二版的翻譯，挺有趣的。譯者是後來被稱為「哈佛美少女」的黃可凡。她在 11 歲時為了賺零用錢而翻譯了這本書。我之所以知道這些，是因為書的封底上印了她的大頭照——說真的，我從沒看過譯者的照片比作者還大。
打開推薦序更是精彩。一般來說，我們可以從封面、封底、序言、前言、目次這些地方大致了解一本書的調性。而「序」通常是邀請某位推薦者談談自己為何推薦這本書。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三篇序文有一半篇幅都在誇讚譯者年僅 11 歲就能完成這樣的譯作，「英雄出少年」的調子貫穿始終。
「所以翻得好嗎？」其實還不錯。黃可凡在譯序中寫到她是如何在翻譯中不斷學習，我覺得這段寫得很好；正文讀起來也通順自然，閱讀體驗沒有太大障礙。
「那你在意的是什麼呢？」大概是這些序文給我的感覺：就像是父母替孩子張羅的推薦信。當然，我也相當欽佩她母親，既能看到孩子的潛力，又有能力主動聯絡出版社，最後促成這項合作。特別是身為父親後，也會在想當自己的孩子具有潛力時，我們能夠給他足夠的機會嗎。
對我來說，最有趣的是封底那行介紹作者的文字：「擅長寫諷刺小品」。學生時代沒多想，長大後再看，這句話突然變得非常有參考價值。於是我開始注意起書中那些諷刺的細節。
整個故事最核心的，其實是人性的反應。有一段我特別喜歡：農場女主人說，「先別管蜘蛛網上寫了什麼字，真正奇妙的，應該是能編織出那些字的蜘蛛吧？」但這句話沒人理會，大家都被網上的字吸引，完全忽略了背後的編織者。這正是夏綠蒂的計畫，也是那隻頗不受歡迎卻總能看清全局的老鼠田普頓（Templeton）所點破的：「夏綠蒂，你這個老陰謀家。」他雖然自私，但在關鍵時刻總能踢上臨門一腳，像是《守望者》(Watchmen) 中笑匠 (The Comedian) 的角色，對他來說為了小豬的大費周章以及夏綠蒂戲耍人類的模樣，都比不上自己能夠填飽肚子。
小豬韋伯（Wilbur）一度懷疑自己並不像網上所寫那樣特別，但在夏綠蒂的鼓勵下，他似乎也慢慢成為那樣的「特別的豬」。這就像現在流行的一句話：「Fake it till you make it」（先假裝是，最後你就會是），非常寫實。
還有一段也讓我印象深刻。一開始小女孩芬兒能聽懂動物的細語，還會轉述給媽媽聽，讓媽媽頗為擔心。家庭醫師 Dorian 倒是覺得這沒什麼不好，畢竟大人總在說話，很少靜下來傾聽萬物，也許孩子才是比較正常的那一方。媽媽後來決定讓女兒多認識幾個男孩子轉移注意力。結果到了市集，小豬忙著爭光拿獎牌，小女孩卻在遊樂場玩耍，還特地跑去找昨晚認識的那個小男生再見一面，根本沒有陪在韋伯身邊。
這也讓小豬在故事最後一章面對夏綠蒂留下的 514 隻小蜘蛛即將飛離時，顯得格外傷感。直到三隻小蜘蛛選擇留下，他才稍稍釋懷。在此之前，他最怕的，是被做成火腿和培根；但當保住一命後，他又開始擔心這輩子是否無法再交到真正的朋友，於是產生了情感上的依賴。
整本書最讓我動容的是最後一句：「要有一個真誠又很會寫字的朋友，是很難得的。」夏綠蒂誠實、有正義感，說到做到；即使韋伯表現得幼稚又疑神疑鬼，她也始終守住承諾。這種能洞察人性、又能織出一張網來改變世界的能力，不就很像一個作家該有的嗎？所以那句話「要有一個真誠又很會寫字的朋友，是很難得的」，聽起來也像是作者最後對文壇的一句小小嘲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