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要
探討了數位排版技術從 TeX、LaTeX 到 MathML、HTML+CSS 的演變歷程，並強調這些技術不只是程式語言，更是人對於知識呈現、美感與可讀性的選擇。每種排版技術都回應了不同時代的需求與使用者的行為，從學術嚴謹到網頁靈活，各有擅場。排版的本質，是為了讓知識被更好地閱讀與理解，而這一切的變化，最終仍是人的故事。
排版：從 TeX 到 CSS，從公式到人性的一條路
1977 年的某一天，唐納德·高德納（Donald Knuth）坐在桌前，看著印出來的數學書樣本，眉頭越皺越深。這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本書。那本書該有完美的數學公式該有的光澤與對齊，不該是這一頁頁彷彿用電腦「湊合」出來的東西。對這位以《計算機程式設計藝術》聞名的計算機科學家來說，這簡直是一次印刷上的羞辱。他有種衝動——如果沒有人能做出他要的品質，那他自己來做。
這股不服氣的火，點燃了 TeX 的誕生。
當我們今天討論數位排版的演變，從 TeX 到 LaTeX，從 MathML 到 HTML+CSS，技術上看起來是一場又一場的格式戰爭，標準競逐，效率演算法的角力。但若換個角度看，這其實是一群「人」試圖解決某些迫切、具體、而帶情感的問題：為什麼這張公式排得那麼醜？為什麼我寫的文稿，放到出版社格式就亂了？為什麼我不能在網頁上輸入像樣的數學公式？——這些問題背後，是設計者的執念、使用者的挫折，以及社群的選擇。
數位排版的演進，不只是機器的更新，更是人對閱讀體驗、結構理解、表達自由的持續追求。
TeX：為了美的執著
TeX 是一套精細排版系統，不是文字處理器，而是文字排版的程式語言。它使用命令式的語法，讓使用者可以對每一個排版細節進行精準控制，從字距、行距、段落到公式的呈現方式。
它的核心優勢是它的細緻性與穩定性。由於輸入與輸出是程式碼控制的，不同機器上輸出的排版結果一致，也不會有樣式走樣的問題。這對學術論文、數學、物理等領域來說，是難以取代的優勢。
但 TeX 並不容易上手。它像是排版界的匠人工具，功能完整但操作不友善。這也促成了下一階段的演化。
LaTeX：讓排版成為「寫作」而非「設計」
Leslie Lamport 觀察到，許多學者只是想專心寫內容，不是去鑽研排版參數。於是，他在 TeX 之上設計了一層巨集語言，稱為 LaTeX，也就是「Lamport 的 TeX」。
LaTeX 的想法是：讓寫作的人不要思考排版，而是交給樣板、巨集與格式來處理。它讓使用者只要輸入結構（例如「這是一個標題」、「這是一段文字」），系統就會負責決定怎麼排出一份符合學術標準的文件。
這就像是從「手工雕琢」到「模板生產」的轉變，犧牲一點自由，換取一致性與效率。
但也因為如此，LaTeX 偏好長文件、結構清楚的資料，像論文、報告、教科書，這些一用就用個幾十頁的文件。對簡短又不固定格式的內容來說，LaTeX 就像是用戰斧切水果，有些太重了。
MathML：看起來完美，手寫起來悲劇
在網路逐漸取代紙本後，人們開始思考「在 HTML 裡排數學」的可能。這時，W3C 推出了 MathML（Mathematical Markup Language），它是一種用 XML 表示數學結構的語言，能夠描述公式的語意與外觀，並與 HTML/CSS 相容。
技術上來說，MathML 幾乎是完美的。它語意清楚，支援語音朗讀、可解析的樹狀結構、向量化顯示、轉檔彈性……但問題來了：誰想手打十行 XML 來寫一個分數？
這就是 MathML 的痛。它是一種「設計給瀏覽器與系統看的語言」，而不是「給人類寫作」的語言。它需要工具輔助，不適合手寫，也缺乏主流支援：瀏覽器支援程度不一，轉檔工具不穩，最終只能局部採用。
它像是那種被理想主義者設計出來的語言，美麗、正確、兼容、開放，但不夠人性。
HTML+CSS：回到開發者與使用者的日常
當內容開始從「出版物」變成「網頁」，大家對排版的期待也變了：不再需要像書本那樣嚴謹，而是要求快速載入、跨平台一致、能互動、可修改。
這時，HTML+CSS 成了主流。儘管它們不是為數學排版而生，但靠著 JavaScript 套件（如 MathJax、KaTeX）和 CSS 的排版能力，仍然能模擬出夠看的效果，而且容易整合、輕量、能上 GitHub，還能響應式設計，手機也能讀。
它的核心哲學是：不要追求完美，而要達成「夠好又能用」的普世標準。
沒有最好的語言，只有最合適的時代與使用者
TeX 是給印刷時代用來寫書的，LaTeX 是給學者長文結構用的，MathML 是設計給系統解析數學結構用的，而 HTML+CSS 是給網頁與開發者的。
這些語言與技術，反映了它們所處的時代需求，也透露了人們對「知識傳遞形式」的選擇。
- 你是研究者、寫幾百頁的論文？用 LaTeX。
- 你是系統開發者、想要語意標記？用 MathML。
- 你是架網站的、想快速顯示公式？用 KaTeX + HTML。
- 你是美感強迫症患者？回去用 TeX 吧，然後慢慢 debug。
沒有誰取代誰，只有誰合用誰。
小知識
- TeX 的開發動機：Donald Knuth 是因為對印刷品質的不滿才親自開發 TeX，而不是因為想要開創什麼標準。他的目的是讓自己的書排版漂亮。
- LaTeX 的命名由來：LaTeX 是由 Leslie Lamport 在 TeX 基礎上開發，名字是「Lamport 的 TeX」的縮寫。
- MathML 的設計初衷：MathML 並非設計來手寫，而是給瀏覽器與系統解析用，目的是讓公式更語意化、可讀化、無障礙化。
學習單
- 請簡述 TeX 與 LaTeX 的差異與各自適合的使用情境。
- 你認為 MathML 雖然技術完整卻沒有被廣泛使用的原因是什麼？試舉兩點說明。
- 如果你要建立一個數學學習網站，會選擇哪一套排版工具或語言？為什麼？
單字卡
- 排版（Typesetting） 將文字與符號以合適格式安排於頁面上，使其可供閱讀與印刷的過程。
- 語意（Semantics） 指資料或語言中所承載的「意義」或「內涵」，強調資料背後的解釋方式。
- markup（/ˈmɑːrkʌp/） n. 用來標示文字結構或格式的符號（如 HTML 或 XML），通常不影響內容本身但決定其呈現方式。
- template（/ˈtɛm.plət/） n. 模板；預先設計好的格式，用來快速產出格式一致的文件或網頁。
- render（/ˈren.dɚ/） v. 呈現；指瀏覽器或系統將代碼轉換為可視化畫面的過程。
- responsive（/rɪˈspɑːn.sɪv/） adj. 響應式的；指網站或排版能根據裝置大小自動調整顯示效果。
討論來源
- 为了让电脑上的数学公式更好看，这件事折腾了快50年, 2025. 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RF9lcbSCfNg.